“王婆說媒”：一場席卷上饒的狂歡背后

　　從江西上饒葛仙村“王婆說媒”的舞臺回到北京后，楊善晨的電話被打爆了，兩百多人發(fā)來微信好友申請。他不禁有些后悔，“有人來問我借錢，還有人給我發(fā) 。” 慶幸的是，他也遇到了一位聊得來的女生。

　　4 月 17 至 21 日，火爆全網(wǎng)的“王婆”趙梅從河南開封萬歲山來到上饒葛仙村，不少人遠道而來，撐著傘擠在臺下等待上臺的機會。4 月 21 日，“王婆”在江西上饒葛仙村的最后一場“說媒”活動。記者在現(xiàn)場看到，公務員小李為了彌補遺憾，回到九江家中后又再度返場；50 歲的趙先生開房車拉橫幅跨城前往，卻在看到臺上 20 多歲的年輕人居多時止步。

　　為期 5 天的“王婆說媒”，帶來超 10 億傳播量的同時，不乏爭議。面對離異女嘉賓，趙梅的一句點評引得全場嘩然。

　　當前，趙梅轉(zhuǎn)場至江西上饒婺源婺女洲“說媒”。這場席卷上饒的狂歡背后，尋得真愛的概率如何？多名追隨“王婆”的人向南都、N 視頻講述了他們的經(jīng)歷。

　　江西上饒葛仙村度假區(qū)，因為“王婆”趙梅的到來，游客成倍增長。

　　這場為期 5 天的活動，大多數(shù)時間里總是夾雜著陰沉的天氣和雨水，但觀眾的熱情沒有被雨水澆熄。4 月 21 日是活動的最后一天，各式各樣的雨傘和雨衣，幾乎填滿了葛仙村的眾妙閣廣場，數(shù)百部手機在臺下開啟直播。

　　景區(qū)工作人員告訴記者，活動期間，景區(qū)日均游客數(shù)量能達到一萬多人。“周末的人相較工作日會更多，基本達到了一萬四千人。”

　　21 日，“說媒”即將開始，一位身著白色衣服的女子從記者跟前經(jīng)過時，正對著電話另一邊說道，“今天下午我無論如何都要上臺！”

　　當身著墨綠搭朱紅宋制漢服，頭發(fā)盤在腦后，右側(cè)別了一朵大紅花的“王婆”趙梅出現(xiàn)在舞臺上時，眾多“長槍短炮”瞬間對準了舞臺中央的“王干娘”。

　　記者身后，一群來自全國各地的主播，紛紛搶占 直播機位，一邊高喊著“點贊關(guān)注”，一邊相互交流直播間的流量情況。

　　與開封萬歲山的實名制預約不同，上饒葛仙村的演出由“王婆”隨機挑選嘉賓上臺。

　　因而在舞臺周邊，聚集著從不同地方趕來的觀眾，爭先恐后地向臺上喊著“看我！干娘看我！”有觀眾告訴記者，自己每天都來，“就是想看看能不能等到一個機會”。

　　趙梅會邀請不同的男女嘉賓上臺，在臺下人群中挑選和自己有“眼緣”的人。“牽手成功”的嘉賓互相交換微信，沒有遇到合適人選的嘉賓，則會在現(xiàn)場留下自己的信息，等待更多的可能性。

　　舞臺的左右兩側(cè)，設置著兩面“姻緣墻”，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擇偶標準和聯(lián)系方式。

　　臨近舞臺的人群里，有一部分“老面孔”。

　　來自北京的楊善晨就是其中一位，他將這次決定形容為“一次瘋狂之旅”。

　　4 月 16 日，楊善晨在社交平臺發(fā)布了一條視頻，“明早我飛江西上饒葛仙村找王干娘去，讓她介紹個女朋友。30 歲啦，催得緊，我今年得交作業(yè)！”

　　在北京從事銷售工作的楊善晨，通過社交媒體了解到“王婆”。在此之前，他從未通過相親的形式尋找另一半。

 

　　“我是個喜歡嘗試新鮮事物的人，這種方式能提供更多可能性。更重要的是，我被‘王婆’的潑辣爽快吸引，她的說話方式能緩解臺上的所有尷尬，就像和朋友聊天一樣。”

 

　　起初，他想前往河南開封，但因為實名預約制使得參與難度增加，且活動時間與個人行程沖突，最終他決定啟程前往江西。

 

　　“我都來三天了，干娘看看我，從外地來的！”4 月 19 日下午，站在臺下努力了三天的楊善晨，終于在活動接近尾聲時被趙梅看見。上臺后的他坦言，“我希望尋找一位 25 至 33 歲之間的有緣人”，并留下了聯(lián)系方式。

 

　　楊善晨告訴記者，自己登臺時，臺上已經(jīng)沒有女嘉賓了。“但這至少是一個機會，可以讓現(xiàn)場和直播里的觀眾看到我，知道我想找對象。即使最終成不了，但是參與的過程也值得回憶。”

 

　　相比楊善晨的簡單直接，來自江西九江的小李則顯得更為內(nèi)斂和含蓄。

 

　　21 日下午，小李在周圍人的起哄聲中，主動舉起了手，最終站在了“王婆”的身邊。幾句簡單的自我介紹之后，小李與“王婆”低聲耳語了幾句，最終并未牽手任何一位嘉賓，也沒有留下聯(lián)系方式，走下了舞臺。

 

　　這是小李第二次來到葛仙村。他對記者說，“這次過來是為了解開心結(jié)。”

 

　　4 月 18 日，小李跟隨單位安排來到葛仙村，機緣巧合下在這里看到了“王婆”。當時，他抱著湊熱鬧的心態(tài)前往舞臺圍觀，卻被“王婆”邀請上臺。出于本能反應，他在當下選擇了拒絕。

 

　　“說來也很神奇，那天回去之后我特別沮喪，覺得很難過，也很遺憾。這好像成為了我的一個心結(jié)。”小李說道。

 

　　4 月 21 日，“王婆說媒”在上饒的最后一天，小李決定和朋友再次返回現(xiàn)場。出發(fā)的前一晚，小李將微信頭像換成了“錦鯉”楊超越。“我從昨晚就開始祈禱，一定要讓我上臺，現(xiàn)在終于如愿了。”

 

　　對于能否尋找到適合自己的另一半，在小李看來，是一件需要緣分和機遇的事情。走上“王婆說媒”的舞臺，更多的是一種勇氣的體現(xiàn)，以及為創(chuàng)造可能性而做出的努力。

 

　　“我在愛情觀上有自己的原則，沒有遇到合適的人，我不會勉強。‘王婆’帶給我更多的是勇氣，讓我不留遺憾。”

 

　　從外地趕來江西追“王婆”的人，并非只有楊善晨一位。

 

　　趙先生開著一輛“鄂”牌房車，從湖北襄陽趕來，在上饒葛仙村停留了三日。在葛仙村的停車場里，趙先生的車顯得格外顯眼。他的車身后方拉著一條橫幅，上面寫著，“王婆幫忙，找女朋友”，下方附上了自己的微信號。
 

 

　　趙先生從武漢驅(qū)車前往現(xiàn)場。 

 

　　今年已近 50 歲的趙先生，之前曾有過一段婚姻。離異之后，孩子跟隨前妻生活。在經(jīng)營一家食品店鋪之外，趙先生經(jīng)常開著自己的房車去各處旅行。他告訴記者，如今自己真誠地想要尋找一位伴侶。

 

　　一個月前，趙先生通過社交媒體認識了“王婆”，從那之后，這位喜歡旅行的中年人，便開始了追隨“王婆”的旅程。

 

　　“我就住在山下的小鎮(zhèn)里，每天中午上山，下午結(jié)束之后就回到鎮(zhèn)上。之前沒趕上去開封看王婆，這次就開車來了上饒。”

 

　　然而，做足了充分準備的趙先生，卻始終沒有選擇站上臺去。這種躊躇和猶豫，與趙先生車后那條充滿勇氣的橫幅，形成了鮮明的反差。

 

　　趙先生坦言，“最開始我是準備上去的，但觀望了兩天之后發(fā)現(xiàn)，現(xiàn)場很多都是 20 多歲的年輕人，從年齡的角度考慮，感覺自己內(nèi)心還是有點壓力。”

 

　　沒有上臺的趙先生，在臺下的觀察中有了更多思考。

 

　　4 月 18 日的活動中，一位手提公文包上臺的男子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這名男子西裝革履，上臺之后對臺下嘉賓大聲喊道，“領(lǐng)證之后，送一套房子給她！”臺下一片嘩然，這名男子也被網(wǎng)友稱為“提包男”。

 

　　在趙先生看來，走進婚姻是一件需要時間的事情，“提包男”急于展示物質(zhì)條件的做法，實則是一種急于表現(xiàn)自己的方式，而兩個人的相識需要時間和機遇。“這種東西急不來，并不一定走上臺才是機會，我掛上橫幅、來到現(xiàn)場，這也是機會。”

 

　　同樣追隨“王婆”的，還有在臺下隨處可見的主播。這些主播中，有一部分曾在河南開封直播，他們將“王婆”視為流量的風向標，追隨“王婆”的腳步來到江西。

 

　　作為直播大軍中的一員，來自江西的阿志，跟隨著其他主播，成功在“王婆說媒”的最后一場活動中占據(jù)了極具優(yōu)勢的機位。21 日下午，阿志頭戴一頂寬檐草帽擋雨，一遍遍重復著同樣的直播話術(shù)。

 

　　在活動接近尾聲時，阿志嘗試著向“王婆”舉起了手，表示自己想和臺上的女嘉賓認識一下。當他環(huán)顧四周，正在忙碌直播的人群里，并未有人愿意接過他的直播設備。最終，阿志將設備交給記者代管。

 

　　然而，幾分鐘后，阿志就被臺上的女嘉賓拒絕，重新回到了臺下。他的直播間，觀看人數(shù)寥寥，僅有 9 人。

 

　　“我就住在附近，聽其他主播說在這里直播漲粉很快，我就過來了。”阿志無奈笑道，“但這里好像和我想的不太一樣。”

 

　　最后一場“說媒”活動結(jié)束后，趙梅再次發(fā)出邀請。“干娘五一就要回開封了，到時歡迎大家來開封，感受我們的大宋文化。”

 

　　上饒之行過后，“王婆”趙梅為這里帶來了“潑天富貴”。

 

　　據(jù)葛仙村官方數(shù)據(jù)統(tǒng)計，在為期 5 天的活動中，景區(qū)總計接待游客超 8 萬人次，相關(guān)話題傳播量超過 10 億。

 

　　楊善晨告訴記者，從登臺開始，已經(jīng)有兩百多個人向自己發(fā)來了微信好友申請，電話也幾乎被打爆。

 

　　“說實話我有些后悔。”楊善晨說，“這些人里有很多目的不純，有人告訴我他的錢丟了，想問我借錢，甚至還有人給我發(fā)來一些 ，我實在不能理解他們?yōu)槭裁催@么做。”

 

　　困擾之外，楊善晨在這趟經(jīng)歷中也有所收獲。他向南都記者表示，自己遇到了一個很聊得來的女生，“我們?nèi)�觀很相似，很多地方都很合拍。我還是希望大家能夠真誠交友、互相尊重，不要夾雜太多目的。”

 

　　類似的情況，不僅發(fā)生在楊善晨的身上。

 

　　來自南昌的徐先生向南都記者透露，他的朋友在臺上與一位女嘉賓成功牽手。“后來我才知道，這個女生是個網(wǎng)紅，當天就拉著我朋友開始直播博流量。評論區(qū)里有人留言說是劇本，甚至有人發(fā)表了一些污穢話語，讓我們感到很不適，一時之間也不知道這件事情是好是壞。”

 

　　對于小李而言，被流量裹挾的交友環(huán)境讓自己有些難以適應。他告訴記者，這也是他并未在臺上留下聯(lián)系方式的原因。

 

　　“這次上臺圓了我一次心愿，既然沒有在臺上尋找到合適的人，在這樣的環(huán)境之下，我也不愿意被過多的人和事來打擾。”

 

　　4 月 23 日，“王婆”在江西婺源婺女洲再度開啟“說媒”。小李向南都記者坦言，“有些事情嘗試一次就夠了，我應該不會再去了。”

 

　　但對趙先生而言，追隨并未結(jié)束。“不僅是婺源，未來可能還會去到開封。只要我跟著‘王婆’，就有可能遇到合適的另一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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