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天她見到送水的老王，看到賣絨線的老媽媽，家里的座鐘早已不走了，逝去的時光雖是確實的逝去，卻也被漸漸地遺忘了。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，素姑就暗暗地聽天由命了，不知從哪一天開始，果園里的果子就開始謝落了。

　　但每次見到五彩的絨線，素姑還是會記起那正在褪去五彩的舊嫁衣，于是落寞地對著鏡子，給過往憔悴的時間，配上一顆或許還熱的淚。

　　“一個中國的在空閨里憔悴了的姑娘”，或許正如“中國”所愿，正如“空閨”所愿。

　　五·“他感到人生草草，歲月匆忙，一轉眼便都成過去”

　　賀文龍的名字極有力量，這種力量比賀文龍自身的力量大多了。

　　賀文龍原先認定自己是“被毀傷的鷹”，曾經，他確實像只鷹，那是他年少氣盛懵懂不知世事的時候，但妻子懷孕，三個孩子接連不斷降生后，他便只剩了“被毀傷”，所謂鷹，早已想都不敢想了。他想到了忘卻，不想去回憶這難以被直面的累累傷痕。

　　作為一名小學教員，他知道天邊事不關已的一絲一毫，同時又得操持身邊事事關己的一絲一毫。至于前者，他是當?shù)闷?ldquo;文”的，至于后者，他不見得當?shù)闷?ldquo;龍”。“文”有余而“龍”不足，他陷落在身邊的泥淖中，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，二十元工資處處掣肘。于是，年輕時“見龍在田”，中年后，“見龍在淵”了，淵越來越深，他的一生的壯志，早已在深淵的跌落中，被摔得八面玲瓏，辨不出原先的樣子了。

　　作為一名合格的小學教員，他的學生，應該是另一個或者另外的許多個賀文龍，教的越是合格，另外的賀文龍越是更多。

　　這是怎樣的“合格”?“人生草草，歲月匆忙，一轉眼便都成過去”，唯有這“合格”，毫不知恥地亙古如新著，千轉眼萬轉眼，都成不了過去。

　　六·“那時聰明，漂亮，學問，甚至一個人的快樂，都會招來橫禍”

　　那時是何時?那時，是遙遠的過去，還是眼前的現(xiàn)在，還是眼后的將來，還是三者兼而有之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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